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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在天,人在地扯线王子复仇记

来源:小王子 时间:202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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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线王子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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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哈姆雷特]的一层壳

端午节,一群小孩围坐吃粽子,一边看这个木偶片,但影片阴森逼人的气氛不对孩子胃口,于是大家顷刻各自走散,留下那个未及结束的成人童话继续陈说,杀机四伏。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恐怕还不止,如果把各种改编戏仿的哈姆雷特加起来的话。然而,要说扯线木偶的哈王子,这个算是空前的。

十年前,旅行中的本片导演朗诺·嘉龙在飞机上看了部捷克的扯线木偶片,遂突发奇想,要是木偶身上的线高悬于天空,被九霄云外的神秘力量操纵,那么无论何种有限空间内的新老故事以及那些时刻被掌控着的人物,纵使结局尚属圆满,是否都会带着一种别样的宿命感?

莎翁原作也像是一些线条,只是远远地跟本片故事扯上些关系。跟片中的人物一样,这个新故事像是怎么也走不出老套——希伯伦国的国王意识到自己一生罪孽深重,在留下遗书把王位传于儿子后自杀,国王之弟伪造了邻国刺客深宫夺命的现场,并且蛊惑王子带大将乔装前往敌国复仇,自己则做了临时的也是事实上的国王,大将奉命在半道上结果王子未果,王子在莽原上获悉父王昔日屠戮邻国之暴行,复仇之心渐渐淡去,和邻国公主相恋后,大爱取代大恨(够老套吧)……结尾几乎没有其他可能,一对恋人冒险杀回,正义战胜邪恶,连带着完成成长,到这一环,只能说它自觉沦为二道贩子,戏仿的对象已降格为[狮子王]。

不过影片保留的莎剧影子,倒并不局限于[哈姆雷特],开场的老国王抬着头向天空张望的悲伤面容,是借鉴了[李尔王]的荒原天问,身负谋杀哈王子使命的大将艾力托,有麦克白的影子。

照搬[哈姆雷特]场景的,只有自沉的奥菲丽亚,她在本片里化为王子之妹珍妮,在如下两处做了戏仿,一个是珍妮玩耍时候的仰面平浮于池塘,一个是影片结尾她被叔父杀死后,尸首仰卧在一个木筏上飘向远方,周围也是零星洒落的花瓣。

按照小孩们的逻辑,他们以前看的木偶片,都是没有绳索牵的,这个电影里的人头上肩上的线跟捆粽子的细绳一样纯属多余,要是除去干干净净多好,就像片尾那只鸟儿,争脱了扯线,向着太阳飞去。

B.生死之间,一场形式革命

干干净净果真好么?

影片开头,镜头在半空高的脚手架边上扫过,木偶操纵员们的工作情况尽收眼底——这个团队里的木偶操纵员共22名,精心设计的木偶有个,摄制组成员名,制作影片4年,所用的绳索总长米,5个机位取景,耗资万欧元,导演不得不抵押掉自己的奔驰——然后镜头从仰拍化为俯瞰,地面上是深宫里的老国王孤独中抬头久久凝望着他的操纵员,但在影片语境里,他这一刻正对着上苍流露离世之想,戏外到戏内竟如此过渡,几分钟以后,他写完遗嘱,操起一把砍刀,毅然决然斩断头顶的一把绳索,颓然倒地!

这就好比小说里的抗拆人物一把火自焚,读者看着看着发现手里的这一页纸已化为灰烬,形式竟然意想不到地化为内容甚至逸出内容,不愧是神来之笔!

大将护送王子出发前有一段迎接儿子降生的戏,小木偶静静躺着,时辰一到,便有天空中的若干亮线垂下,细的连系到手脚躯干,粗的和头颅相接,刹那间,婴儿的眼睛睁开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生命线的定义。

形式影响内容的另一个例子,是地牢里的断肢奴隶,他们的手脚被卸掉后,成全了贵族们肢体的新生,推翻叔叔的大军里一个残废奴隶对王子悲哀地说:“你的手是我的。”王子的悲天悯人之心进一步激发,战火中一路神勇。

影片中段,有一处是王子和邻国公主的情爱戏,他们紧紧拥抱,镜头由近景拉到中景,稍作停留后缓缓上升,画面里是几十条细绳由疏朗变为紧密,相互缠绕不可分离,画外下端人物的感情涌动由此可见一斑,细绳就这样牵动了人物的动作和内心,幕后的推手诗意地在台前抒情,这是想象力的胜利,镜头继续上升到云端,连接凡界的绳索像透过云层的霞光,让上帝之力洒向尘世,泽被天下。

再一个值得一说的形式美学涉及人物造型,木偶们的年龄,跟制造他们的木头大有关系,王子由扎实的实心硬桃木做成,不同场合他涂抹的是不同颜色的油漆,代表他的不同身份和精神面貌,他的妹妹上了白釉,晶莹光洁一尘不染,代表内心的纯洁,奸臣克拉克用的是痛苦的枯木,老国王是漆成黄色的枯木,面容中央还有刀疤代表饱经风霜,地牢里关押的众人皆是深黑的腐木,破旧不堪,不同木头的质地,显然各自代表了一种生命的原貌。

影片的音效殊为出色,大战一场闭了眼睛听,大概想象不到银幕上是一群被操控的木偶真刀真枪在撕杀,一刀下去,连同身上的线一起砍断,手脚的榫铆脱落时,总会配上一阵阵惨叫。始终未曾止息的音乐则造出了格外阴沉的气氛。

另一方面,大多数的宫廷戏都被设置为大雨滂沱里的情绪碰撞,被雨水打湿的木偶脸蛋别具一种伤感神色,滚落的雨滴不知不觉间被当作泪水,又是神妙的一个创意,它弥补了木偶的无表情。不过,那些木偶真的面无表情么?也并不,因为他们的肢体已经代替他们的嘴巴,他们木然的神色,明摆着藏着说不出的黯然颓唐和悲凉。

希伯伦国都的城堡里盛传的童谚“绳在天,人在地”,像是一个关于人世间的深刻比喻,直指人类生活的诸多束缚,希伯伦国的君臣黎民在王子悟到爱恨的辨证关系之前,几乎人人心如槁木,实在看不出有谁具备过真正的心灵自由。

说到那些来自上苍的线索,不错,它赋予了木偶们生命,但要除去那无处不在的束缚,竟要木偶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生命的赋予者和操纵者,不就形同暴政的帮凶了?扯线的木偶世界最初是对人世的模仿,但反观我们生存的世界,不知不觉中,竟然越来越像是在向着木偶世界挺进,这岂不是又折射出我们自身的莫大悲哀!

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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