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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谢怜花城TXT小说阅读推荐

来源:小王子 时间:202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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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

     这满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风生,皇家武士们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雪白的双手挥洒漫天落英缤纷,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一旦被选中,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刹那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

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天赋、修炼、机缘,缺一不可。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

  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

政,叛军起

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插手的。

  除非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日月无光?像太子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就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

  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

  神仙私自下凡,肯定没好结果。

  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加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

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这个惩罚,等于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

  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贫穷、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打劫、破口大骂、自暴自弃。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颜面尽失,自尊尽失。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亲眼看着他这种变化,选择离去。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这位太子殿下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谁知,过了许多年,某日,突然天空一声巨响。

  这位太子殿下,居然又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这可以说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奇观了。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他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那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诸天仙神们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发报复苍生?

  于是,大家纷纷暗中观察。可没想到的是……

  不不不,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只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收……破……烂……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也觉得……

  很好笑!

  因为实在越想越好笑,火速传遍三界。所谓的三界笑柄,就是这么来的。

  须知,要是骂谁“你生个儿子是仙乐太子”,那可比骂对方断子绝孙要恶毒多了!

  笑过以后,忍不住要叹: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的彻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国覆灭,一个信徒都没有留下,逐渐被世人遗忘。

  被贬一次已是奇耻大辱。被贬两次,没有任何人能再爬起来。

  ·

  又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长明灯的火光战栗狂舞,阖眸的神官们统统从宝殿中惊醒了过来,神色骤变。

  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真是好大的阵仗!

  谁知,前脚才叹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后脚大家一看。满天神佛都被劈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那位著名奇葩、三界笑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他妈的又飞升了!

☆、破烂仙人三登仙京

     “恭喜你,太子殿下。”

  闻言,谢怜抬起头,未语先笑,道:“谢谢啦。不过,能不能问一下恭喜我什么呢?”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不过,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这太难猜了。若论实力,我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所见极美,极好。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看,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果真望到一片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正是在你。”

  “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我该如何挽回?”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他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早就一间宫观也不剩了。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出了灵文殿,他才忽然想起来,方才忘了问上天庭通灵阵的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一次入通灵阵已经是八百年前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胡乱进了一个阵。甫一入阵便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声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过于激动,跟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详尽地把自己从头到脚介绍了一遍。

  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胡乱进了一个。一进去就发现极为安静,谢怜心下一松,知道这次对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啊,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很高兴的。

  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通灵阵内,凡是没做别的事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也继续和他聊了。

  他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这两句下来,就不那么对味了。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本来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能之人飞升的机会就更大,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的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将军大人、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

  但这位神官,虽然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

  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要跑了,笑道:“还好。”

  那位神官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灵文那边给谢怜传了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立刻道:“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回去:“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而他本名慕情,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怎么可能还记得住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不在,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谢怜当年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皇极观乃是仙乐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犯事被斩首,亲族中有罪人者是没资格入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端茶送水的。太子看他刻苦努力,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天。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跟随。不但没有跟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

  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都干过,真心觉得还好。谁知,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这么想,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怎么回应。哪料到,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他就笑了两声:“呵呵。”

  来人冷冷地道:“是你拆的吗?行,等着。”

  慕情不咸不淡地道:“我可没说是我,你别含血喷人。”

  对方道:“那你笑什么?你有病吗?”

  慕情道:“无他,你说的话好笑罢了。拆你金殿的人现在就在通灵阵里,你自己问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怜也不好意思默默逃跑了。

  他干咳一声,道:“是我。对不起。”

  他一出声,后来的这位也沉默了。

  耳边,灵文又传音来了:“殿下,那是南阳。”

  谢怜道:“这个我认出来了。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我。”

  灵文道:“不。他只是在凡间游荡得比较多,回仙京比较少,不知道你又飞升了而已。”

  南阳真君,乃是坐镇东南方的武神,坐拥近八千宫观,极受民间百姓的爱戴。而他本名风信,另一个身份,便是八百年前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第一神将。

  风信其人,从谢怜身为太子时便是他的侍卫,忠心耿耿,随太子一齐登天,一齐被贬,一齐流放。最后,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破烂仙人三登仙京

      昔年的主上沦为无香火无宫观无信徒的三无笑柄,两名座下侍从却都渡了天劫,飞升为坐镇一方的大武神,这般境况,任谁也没法不多想。如果要谢怜在风信和慕情中选究竟哪一个更让他尴尬,他会说“都还好啊!”但如果让旁人来选,他们是更想看谢怜和风信互殴,还是更想看谢怜和慕情互殴,那大家就各持己见了。毕竟无论是谁跟谁打起来,都很有看头。

  那边许久无人应答,风信竟是一句不接,直接隐了。大家都十分失望。谢怜便来收个尾,再打自己几大板,道:“我也没料到会闹成这样,非是存心,给诸位添麻烦了。”

  慕情凉飕飕地道:“哦,那还真是太巧了。”

  好巧,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又拆了风信,教旁人来看,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他就是那种,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慕情肯定不这么觉得,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希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然所有人都能感觉出慕情仍是不快,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失身份,于是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拿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该如何是好,第二日,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掌人事亨通、平步青云,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恐惧。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对他道:“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谢怜怔了怔,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有没有什么法宝你需要用的,我可以给你弄来。”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你给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法力再失,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道:“那……最好还是向其他武神借几名武官来。”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先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灵文便进了通灵阵,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大概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我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应召,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道:“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谢怜进了店,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敲锣打鼓之声。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这一队队伍,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就是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大街上的情形,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正想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有什么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美极幽极。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颇为明俊,右边的极白,很是清秀。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

  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

  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真是十分感谢。”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碗,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若这两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灵文骗过来了,压根不知道自己给谁帮了忙,回去还要被骂,这可就不值当了。

  南风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摇道:“你是人间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谢怜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南风:“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南风道:“是的。让他滚。”

  南阳和玄真关系不好,这并非什么秘密,谢怜听说这事时并不怎么吃惊,风信和慕情以前关系就不怎么样,只是那时他为主他们为从,太子说你们不要吵架啊你们要做好朋友啊,大家便没翻脸,实在不快最多拿话刺一刺对方,现在可不用假惺惺了。所以,南阳殿和玄真殿也是常年相互仇视,就连两位神官在东南和西南的民间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对方。面前这两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摇冷笑道:“灵文真君说自愿的就可以来,凭什么让我滚回去。”

  “自愿”二字,用他这个表情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谢怜道:“我确认一下。你们真是自愿的吗?不愿意千万不要勉强啊。”

  两人皆道:“我自愿。”

  可看那两张丧气沉沉的脸,活像是谢怜在逼他们说“我自杀”。

☆、三活宝夜谈巨阳殿

      “总而言之——”

  谢怜道:“先谈正事。这次到北方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了吧。那我就不从头讲起了……”

  两人皆道:“不知道。”

  “……”

  谢怜无法,只得拿出卷轴,道:“那我还是给你们从头讲起好了。”

  话说多年以前,与君山下一对新人成婚,这对新人恩爱非常,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到来。新郎心中着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新娘子早就出发了。两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难免有人怀疑,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谁知,过了几年,再一对新人成婚,噩梦重现。

  新娘子又没了。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看断口,像是被獠牙撕咬开的。

  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百年间,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与君山一带失踪。有时十几年相安无事,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怖传说迅速传开:与君山里住着一位鬼新郎,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风闻此地传说,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

  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又说了几句,他看一眼窗外,道:“天色暗了,先走吧。”

  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边走边聊,发觉这两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是、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法器、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狰狞、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由是,他颇为奇怪。

  南风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对扶摇道:“可闭嘴吧你!有这闲心去想正事。”扶摇“哈”了一声,正要接话,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两人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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