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婚姻的第九个年头,陈明辉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发现自己对一位广播节目的主持人萌生了情愫。他向她的声音深深着迷,仿佛她的声音给了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他坚定地表示,哪怕放弃一切家产,也要与她结为连理。他以为用金钱可以弥补对我的亏欠。然而他未曾察觉,那些经由我手笔记录,再由他人朗读给他听的广播稿,正是出自我的笔下。我身患不治之症,生命已如风中残烛。对他来说,金钱已不再是我追求的,它对我已失去了意义。
九年婚姻,陈明辉在外头养了个年轻相好。
她正值青春年华,嗓音甜美动听,宛如黄鹂鸣唱。
有次我去公司找他,秘书却支支吾吾不让我见他。
我直接推门而入,发现陈明辉躺在沙发上,神情放松。
身旁一个年轻女孩正在轻声朗读,声音柔和:
「这就像花儿,如果你喜欢一朵花儿,她在一颗星星上,你夜晚仰望星空,会觉得很美。所有的星星都像盛开的花儿……」
我听出那是《小王子》。
陈明辉以前很反感这类书籍,觉得矫情。
他更喜欢《人类简史》、《堂吉诃德》之类的作品。
那女孩长得并不出众,五官在人群中难以辨认。
她身穿一袭白裙,勉强算得上清秀。
陈明辉视力尚在时,从没让这样平凡的女孩留在身边。
但现在,他看起来轻松愉快。
听到我进来,陈明辉眉头微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我。
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如今却成了摆设。
我低头提起手中的保温饭盒。
「我给你送饭来了。」
陈明辉不喜欢外面的饭菜,以前总让我给他做饭。
他会提着饭盒在办公室炫耀,等着别人夸赞我们感情好。
但他已经很久没提过这要求了。
现在我主动送来,他却冷淡地说:
「放那吧。
「公司有食堂,以后不用送了。」
女孩见我进来有些惊慌,放下手中的书,显得不知所措。
我扫了她一眼:
「你是谁?以前在公司没见过你。」
女孩连忙站起来,小声说:
「是雨眠姐吧,我叫林以蓝。
「我是前几天刚来的。」
见我没反应,她鼓起勇气接过我手中的饭盒,打开摆在陈明辉面前。
「好香啊!雨眠姐手艺真好。」
她欲言又止:
「不过阿珣最近胃不好,喜欢清淡的菜……」
我冷冷看着她:
「他什么时候喜欢清淡的了?」
林以蓝似乎被吓到了,连忙解释:「最近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我喜欢清淡的,我看阿珣也很喜欢。」
她一口一个阿珣,让我心烦意乱。
林以蓝熟练地舀了一勺汤递到陈明辉嘴边。
自从失明后,陈明辉很在意自己看不见,从不愿在人前示弱。
我曾试图喂他吃饭,他却愤怒地把饭菜打翻,说我不要把他当废人!
但现在,他却温顺地喝下林以蓝手中的汤。
林以蓝转头对我小心翼翼地说:
「雨眠姐,我会好好照顾阿珣的,你就放心吧。」
我忍不住笑了。
「你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照顾别人的老公吗?
「还是说这就是你家的传统?」
林以蓝脸色一白,手中的汤匙也垂了下来。
她眼圈一红,慌乱地说:
「我不是——但阿珣他只肯让我喂饭,雨眠姐,我没有——」
陈明辉打断了她。
他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睛转向我。
「庄雨眠,够了。」
说着,他摸索着拿起手中的饭盒扔进垃圾桶,拉着林以蓝起身。
「走,我带你出去吃。」
经过我时,他没有停留。
林以蓝回过头,耳尖泛红,声音细软。
只是眼里的敌意,掩饰得不够高明。
「雨眠姐,那我们先走了。」
刚踏进家门,我便驻足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
这段时间的疾病,让我的面容显得异常憔悴。
但若我自恋地说,我依旧比那个叫林以蓝的女孩漂亮。
然而,我身上已失去了她那种健康的、青春的活力。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盛开到了尽头。
而且,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治疗,我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
怎能与她那娇嫩的嗓音相比呢?
其实,我早已察觉到陈明辉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我总是心存幻想。
我自嘲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现在连锅子都拿不稳,手上烫伤了一大块。
我还曾想,在离开前,能和陈明辉好好度过这段时间。
现在看来,这已不可能。
自从陈明辉因那场车祸失明后,我们的感情就开始变质。
他变得暴躁、易怒,对我越来越不耐烦。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我本以为我可以抚慰他。
没想到,他早已找到了能抚慰他的人。
......
我就这样一直坐在沙发上,直到深夜,陈明辉终于回来了。
司机把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我沙哑地问:
「今天那个,是你在外面养的女人?」
陈明辉顿了一下,没有否认。
「你都知道了。
「放心,她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我猛地站起来,把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我本就嘶哑的声音哽咽后更加难听。
「陈明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明辉沉默了一会儿。
「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我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陈明辉迫不及待地向我求婚。
他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我和整个星空,璀璨夺目。
他紧紧抱着我。
「眠眠,我会永远对你好。」
只过去了九年而已。
他的永远太短暂了。
客厅里陷入沉寂,我艰难地问:
「你就觉得她这么好?」
陈明辉点点头。
「我失明之后,一直是她陪在我身边。
「她善良、可爱,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不知道这段日子该怎么熬过来。」
他说:
「她很好。
「她是我人生里的一束光。」
我看着眼前这个人,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在他心里,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我的陪伴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
是林以蓝一直陪着他。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云层下。
豆大的雨点在窗户上撞得粉碎,闪电在云层中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陈明辉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他的电话紧接着响了,女孩子娇嫩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客厅里十分清晰。
林以蓝哭着说:
「阿珣,我害怕!」
陈明辉立刻说:「我马上来。」
说着他就要转身出门。
我一把拉住了他,歇斯底里地说:
「陈明辉,你不能走!」
我无法容忍在我临终前,我最爱的丈夫,竟然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我失去了所有的尊严,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徒劳地威胁他:
「如果你今天踏出这道门,我们就离婚!」
我的声音曾经也很好听,大学时我是广播站的站长,拿了无数朗诵演讲的奖。
那时候陈明辉最痴迷的就是我的声音。
他最喜欢在晚上躺在我腿上,让我给他念书。
他说:
「眠眠,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可如今我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往日最清朗的声音,早已在一次次治疗中变得沙哑不堪。
陈明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你随意。」
他淡淡地说。
随即转身出门。
我顺着门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许久后,我颤抖着摊开手。
手心血迹斑斑。
陈明辉忘了,我曾经也是最害怕打雷的。
又或许,他不是不记得。
只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我独自窝在沙发里,整晚观赏着雨的舞蹈。
轰隆隆的雷声愈发响亮,电光犹如利剑,划破了夜空。
我曾被这些自然的力量所吓倒。
然而,现在,我发现自己竟然无所畏惧。
毕竟,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
翌日,陈明辉归来得很晚,他脸上挂着疲惫,身上散发着年轻女孩钟爱的花香果香。
我将离婚协议递给他,语气平和地说道:
「陈明辉,我们的婚姻该画上句号了。」
陈明辉的眉头紧锁,显得不耐烦:
「庄雨眠,你能不能别再无休止地纠缠?」
他站起身,语气中带着疲惫:「我累了,别再闹了。」
我并未感到愤怒,只是再次重申:
「离婚协议已经发往你的律师,如果可以,请尽快完成手续。」
经过一整夜的深思,我意识到这份感情已无法挽回。
生命所剩无几,我不想再自我折磨。
陈明辉突然转身,愤怒地说道:
「我早就说过,她不会影响到你,你为何始终不能接纳她?」
我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九年前的陈明辉。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承诺:
「从今往后,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我都会爱你、珍惜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时,他的爱是如此真挚,热情如火。
但现在,他的冷漠也是真实无疑。
我忍不住笑了。
「陈明辉,我们别再相互折磨了。」
陈明辉怒不可遏,猛地抢过我手中的协议,冷声道:
「庄雨眠,你可千万别后悔!」
我没有回应。
因此,他看不见我脸上那羞愧的泪水。
我不会后悔。
因为我已没有时间后悔了。
隔天,我收到了朋友的一条微博链接,她带着一丝顾虑问:
“难道这是在说你吗?”
我点开一看,是某位电台主持人的主页。
页面上,详细叙述了这位主持人如何与一位失明男士坠入爱河。
自从失明后,那位男士性格大变,只有在收听她的节目时,他才能得到一丝安慰。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拨通电台的热线。
这个节目是深夜播出的,原本就没什么人
转载请注明:http://www.budanx.com/xwzyl/1321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