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锄锄:《癔病》(长诗剧)
荒诞的诗意成为他永无止境的追求
中岛
诗人黑眼锄锄是中国当代诗坛为数不多的以先锋与荒诞于一体的诗歌创作者,他的诗歌充满了空间想象,充满着意想不到,甚至充满了理性与非理性的冲撞,这也是他诗歌的与众不同。如果拿出他的年龄,背景为中国特殊的时代与环境,我们应该很难判断他的诗歌生命成分的提取是来自哪门哪派,而他在贫瘠岁月与思想封闭出生与成长,就更无法追根溯源这些稀奇古怪的释放性语言及诗意。那么,诗人黑眼锄锄为什么可以独辟蹊径的完成独立的诗歌思考,他盛开的诗歌之花又以什么为诗歌的生命动力?他的境界与精神世界难道是通过这些荒诞来完成的吗?
黑眼锄锄是一位非常静的诗人,静到在年前中国诗坛几乎不存在这位诗人,他基本是一个人孤独的写作,没有参与任何诗歌圈子,现在也一样。直到我为他的第一部由“上海文汇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她迎着阳光把门打开》作序,他才真正进入中国诗坛的视野,而他没有因为诗坛纷繁热闹而情不自禁的“卷入”其中,他更是警惕的远远自我“独行”。我感受他诗歌独行侠的境界,因此他的诗歌创作才能够不落俗套,没有浑浊之气,他用心梳理着生命中的诗行,不同寻常的为自己的诗歌完成独特的文本,这在已经俗不可耐的当下中国诗坛非常难能可贵。
今年他又创作了一首长诗,我读之耳目一新。他通过诗歌的演绎为自己的诗歌生命留下了非常重要的文本,很难想象,他的这些无厘头的想象为什么可以海阔天空一样注入他的诗歌,我都有些嫉妒。
嫉妒是没有用的,好的诗人都是上天所赐,好的诗歌,基本上都是“神来之笔”,没有人可以硬来,黑眼锄锄也是如此。无论他的人还是他的诗歌,都是“仙气飘飘”,或许这就是黑眼锄锄生来的真正目的。
这首都长诗剧,我且不做深入分析,大家读来感受一下,让诗歌说话才是最好的回答。
黑眼锄锄:《癔病》(长诗剧)
一茅台、人头马
当胖墩像抓小鸡一样
把我从椅子上提起来
我就断定胖墩喝了茅台
而且已醉七成
我友善地望着他
表示无所谓也不屑一顾
其实,我也喝了酒
不同的是我喝的是人头马
离醉还远呢
要不我是不会有如此胆量
在像相扑运动员一样的胖墩面前
玩潇洒的
二康熙字典
胖墩狠狠盯着我
他不放手也不说话
只呼呼对着我喘酒气
呛得我差点把五脏六腑呕出来
看来这小子想揍我
后面是一堵墙
只要胖墩一出手
我就会像只可怜的病猫
被击到墙上再反弹回来
变成一摊烂肉
怎么办,两边是写字台
逃脱是无望的
我破天荒
第一次深深倒吸两口气
运足所谓的气功
我想只要看准胖墩动手前的一瞬间
我就先用膝盖顶他的下身
然后,跟着一个漂亮的扫荡腿
意外的是,胖墩没碰我
他朝地上吐了两口唾沫
就狠狠把我推倒在椅子上
结结巴巴对我大声喊道
喂,侏儒,你真想跟我作对
不明白,话还是讲透些好,我说
你小子装糊涂
我说我天生是明白人
糊涂是别人的事
好啊,那你说
胖墩抓着一份稿子
你为什么改我的稿
你为什么把我写的“咀”字
改的不伦不类
面目全非
我抢过稿子全明白了
这小子血口喷人侮辱人格不算
还信口雌黄黑白颠倒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
身高一米五十九点六
虽说矮了点瘦了点
可与侏儒风马牛不相及有何相干
你小子神气些什么
不照一下镜子
脑袋就像一只英式橄榄球
脸上五官搭配的丑样
可说举世无双后继乏人
当然,我不与这小子计较
为这类不是男人最重要的事
我有足够的肚量
更何况酒后的肚量是装航空母舰
而不是装船
可有时人自相矛盾的傻气
不管我如何自我安慰自我标榜
另一口气却实在咽不下
作为一个报社的责任编辑
难道我没权改他的稿
他把“嘴”字写成“咀”
错是明摆着的
“嘴”有这么写的吗
妈的,上有天下地
这小子是故意与我过不去
哎,我说,胖墩
人说话要有分寸
我是查了新华字典的
里面说的很清楚
“咀”是“嘴”的俗体字,不规范
所以就不客气改过来了
新华字典算老几
我查的是康熙字典
康熙你知道吗
就是那个把俄国佬
从雅克萨赶出去,还把
嗝尓丹打得一败涂地的清朝太上皇
胖墩瞪着眼说
不说则已
一说起康熙我就火冒三丈
他的凡是地主绅士的子弟
只要有钱就可损银得实官的捐纳制
以及他拥有的三千宫女三十五子
曾一度令卑人嫉妒的发疯
差点悬梁去见祖宗
我感到头重脚轻耳脸发热
酒后异常的亢奋、急躁、愤怒
全一股脑涌上来了
呵,你尽为康熙说好话
他是你爹还是你爷爷
实话告诉你
康熙早就臭名远扬了
他把满汉一体三纲五常捧上天
丧失人心
我一字一句说
你小子别偷梁换柱
我说的是学术问题
不信,你去查
“咀”就是“嘴”
康熙字典里明讲着呢
胖墩敲着桌子说
你指鹿为马方圆不分
都什么年代了
还抱住臭气冲天的裹脚布不放
你是人吗
我跳起身说
好啊,你敢骂我
你敢侮辱康熙祖宗
你这不肖子孙,我打死你
胖墩一边口沫横飞骂着
一边朝我扑过来
我见势一个右拳
打在他多肉的胸脯上
这拳非同小可
把胖墩刚吃下的杂物与酒
全挤压出来
它喷射到我脸上
散发出臭不可闻的气味
使我差点昏晕过去
哈哈,酒这玩意的确不同凡响
喝了它能胡言乱语大打出手
弱者变强强者变弱
人他妈的全走样了
三新老朋友
第二天早上
猴头来电话
约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他把女友也叫上
我说我很想见你的西施小姐
不过还是不想去
这几天心里烦躁的只想跳楼
猴头说可能抽烟太多了
我说你别睁眼说瞎话
我戒烟一个多月了
你的判断力像个低能儿
猴头听了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笑起来
问我这些天有没有头痛过
我说痛过不止两次
而且痛的晕头转向七窍生烟
猴头说对了
一定是得癔病了
这回轮到我乐了
我用远比猴头斯文的笑声说
你什么时候玩起弗洛伊德来了
猴头说我神经过敏
他根本不认识弗洛伊德
更没玩过弗洛伊德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女友
他还说刚才与我提起弗洛伊德
是瞎编与我开个玩笑
好吧,我说猴头你听着
就凭你把玩笑玩到独一无二的德性
我晚上一定分秒不差赴宴
冤家路窄
晚上在猴头家居然碰上胖墩
当然我不是崽种不是小人
我摆出与生俱来的大将风度
向胖墩伸出友谊之手
我是猴头的朋友
猴头是胖墩的朋友
自然胖墩也就是我的朋友
或许是酒后多忘事
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
胖墩接着我的手
热情的上下直摇晃
今晚猴头一反常态
脸阴沉的像雷雨前的天气
双手抱着头
窝在沙发里
一言不发
见猴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以为是女友把猴头甩了
胖墩说我的想象力过于丰富
女友对猴头的感觉决不亚于
林妹妹对贾宝玉的感觉
她刚才还在,五分钟前
被猴头了赶出去
为什么,我问
胖墩说猴头现在的心情
比死了爹妈还难受
因为一个月前才买的一辆
“雅马哈”摩托被人偷了
我可怜起猴头了
不仅为丢车更为他的虚荣
记得一次与猴头上街
看见一位白马王子被后座的
一位漂亮姑娘紧紧搂住
开着一辆“雅马哈”摩托
“呼”一声从我们身边飞过
猴头就指着它们背影
开始语无伦次地
骂爹骂娘骂十八代祖宗了
而且向天发誓
一年内他也要拥有一辆
从那时起猴头白天没命的
在外背计件大包
晚上就在昏暗的路灯下
替人修补自行车
一年后总算攒了一点钱
但要买“雅马哈”还不够
就死皮赖脸把我缠上了
我心地善良的就像菩萨
没经他几回折腾
就白白送了他三千元
阿哟,我心口闷的难受
头痛的要死
忽然,猴头倒在沙发上大叫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旦不沾酒
胖墩的胆量还不如女人
你把他的衣服剥掉连裤子
剥的一丝不挂
我对胖墩说
凭历来与猴头的交往
这小子八成是装疯弄傻
胖墩果真傻呼呼动手了
都是朋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猴头呼天喊地挣扎着
我在旁嘻嘻笑着
突然,猴头双腿痉挛头塔拉下来
眼珠直往上翻
嘴里不断吐出白花花的唾液
一会,胸口湿了一大片
这下我慌神了
实话说从没见过这阵势
看来演戏不至于演的这般逼真
要不今年的奥斯卡男主角奖
非猴头莫属
我忙叫胖墩打电话
医院要救护车
这时,猴头抹着嘴边的白沫
断断续续说,不,不
去河西精神病院
这,我与胖墩面面相觑
四脱俗的灵魂
猴头被安排在癔病病室的观察床上
一位小鼻子小嘴巴小眼睛
但又不能说不迷人的女医生
给猴头打了一针大概镇静剂
或安乃近什么的
猴头便安静下来了
我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东张西望跑遍了这家
人人都谈虎色变的精神病院
结果情绪高涨的绝不亚于
刚看完的一场惊心动魄的拳击比赛
观赏那些不是呆如木鸡
就是鬼哭狼嚎、白痴们的表演
我就为他们奇妙的体内
沸腾着伟大的美质而感叹
他们恍如与世隔绝
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
而毫不在乎身边还有一个
险象环生的地球
和一群诡变多端的人类
他们愚笨无知
却毫无痛苦和悲伤
他们没有思想没有思考没有困惑
却也毫无烦恼和压抑
他们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的灵魂
注定是一片宁静如水的绿洲
嗬,这群“人”活得好清白好自在啊
五天方夜谭
女医生正在给另一位患者看病
患者是位女性
二十七八岁模样
脸蛋漂亮的足以使任何男人想入非非
我昨晚梦见自己掐死一只小麻雀
很可怕,患者说
你平时喜欢自己动手烧菜吗
女医生问
喜欢,我对烹调感兴趣
那你常动手杀鱼杀田鸡之类吗
是的,但我并不愿意干
所以每次尽可能干得快些
对了,我昨晚梦见掐麻雀时
就像平时捏住田鸡的脖子一样
你还梦见什么
梦见老鼠药和机枪的子弹
你是否特别恨某个人
我特别恨我堂弟的妻子
她就像一只野鸡一样
夹在我和丈夫之间
你们吵过架吗
吵过,就在前天,我把她赶出家
并大声说,滚,我不想让一条狗
来我家咬人
见鬼,这种天方夜谭式的问答
把我搞得如入五里云雾不知所以了
当然,我不想明白
明白了自己也就成了一个
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人了
六大舅的留言
医院诊室上方
写着癔病科三字的小招牌时
忽然激动的想开怀大笑
又想放声痛哭,我记起
我爷爷弟弟的女儿的女儿
也得过癔病,当时我姑妈
痛心疾首的死去活来
医生说癔病是过于聪明所致
声明无药可救
不过,我这位堂姐长到十八岁
不仅如花似玉身体无恙
还考上名牌大学完成了研究生学业
为此,我迷上了癔病
因为我小时笨得出奇笨得无从解释
在我小学三年至六年级时
我各科的成绩从没得过一个四分
换言之,我的成绩全在三分以下
我想我与其这样无着落无前途下去
不如像堂姐一样编个癔病什么的
将来搏出个工程师或教授之类的名堂
也可以光宗耀祖而不至于丢人现眼
于是,我开始装头痛装抽筋
装流口水装在地上打滚
我妈急得带我去见医生
经检查,医生说我是装疯卖傻,没事
回家后,我爸给我个右巴掌
我妈又给我个左巴掌
打得我眼冒金星欲站不能
几年后,我妈的哥哥
也就是我的大舅
由于得了严重的左面部神经痛
被医生判为急性癔病
其实,我大舅对我的爱
几乎胜过对他的亲儿子
自初一开始,大舅就对我
各科的学习进行全面的辅导
不知是我天赋的缘故
还是大舅教育有方
从此,我的各科成绩全在九十分以上
不久,由于众所周知的缘故
大舅被视为异类
在一次极其严肃的会上
他被别人刷了两耳光
癔病再一次复发
三天后的一个下半夜
大舅吞下了不该吞的东西,先走了
在大舅的写字桌上
大舅给我妈和我留下两张纸条
上面没前言没后语都是同一句话
往前走,那是一片蓝湛湛的大海
可我绞尽脑汁,至今弄不明白
那大海与我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大舅要我妈和我走向大海
让滚滚的海水淹没不成
或者,大海能撇清大舅的错失
大海能使大舅死而复生,治愈癔病
还是大舅,希望我妈和我
能有幸抓到大海里许多鲜活的金枪鱼呢
七迷人的女医生
女医生朝猴头的病床走去
我发现女医生步履轻盈
鞋底像装了微型弹簧似的
我想女人应该如此
不然就不是女人
要么充其量是半男半女的女人
女医生把手
放在猴头两脑门轻轻挤压
随着挤压力度的增加
猴头慢慢睁开了双眼
你想起什么吗?女医生问
我想起了一块猪肉和一条阴沟
猴头说
非常好,这是两组词,还有其它吗
还有,猴头想了想说
还有我妈和耳光
这小子完了,绝对的胡说八道
绝对的精神病患者
我想我应该与他断绝关系
不要玷污了我在众人面前的尊严
好的,猪肉,阴沟、妈妈,耳光
又是一串词组,你再想想
根据这些词组
你还能记起什么事
女医生说完,又用手
在猴头的脑门做施压法
听了女医生的话
猴头微微起身
头就像中邪似的摇动起来
五分钟后,猴头讲了一个小故事
他说他从小家境不好
四岁死了爹
是他妈一手把他养大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
他每天吃的是黄菜皮煮稀饭
一天,他放学回家
他妈笑着递给他一碗猪肉稀饭
一定要他吃下去
他望着他妈蜡黄消瘦的脸
死活不肯吃
他妈一气之下
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然后把这碗稀饭
倒入门外的阴沟里
爱的真残酷,女医生边说边笑了
这笑极为灿烂、轻松
见鬼,我真弄不明白
女医生这笑来源于何处又作何解释
虽然,我都觉得这爱是有点不正常
须臾,猴头神奇般下床站立起来了
八夜半偷窃
深夜十一点多
猴头把我从床上拖起来
我睡眼朦胧、东倒西歪
跟猴头走到街上
我以为今晚猴头慈悲大发
一定请我夜宵了
可走过“肖春记”大排档时
猴头目不斜视拉我径直往前走去
我说猴头你劫持我去哪儿
要猥琐就快些
不要犹琵琶半遮面的
猴头沉默不语
拽住我走得更快了
在中山路的一条胡同口
这里静的出奇
没有一个人
胡同的五米处
停放着一辆“雅马哈”摩托
猴头提着工具箱
东张西望一阵后
示意要我站在胡同口左侧
自己就慢慢朝那辆摩托走去
瞬间,我明白了
这小子想偷车
要我望风
我双腿颤抖了
心跳的喘不上气来
我这人先天胆小如鼠
神经过敏
十四岁时
偶尔踩死一只蟑螂
晚上就噩梦连篇
醒后还大哭一场
我想起了盖世太保上饶集中营
辣椒水老虎凳等
我的背开始冒汗
源源流向臀部湿了内裤
不、不能被猴头耍着玩
前途不是儿戏
我还有工作呢
既然猴头能出卖我
我为什么不能来个反策呢
我开溜了,溜的悄然无声
第二天下午上班
胖墩咬着我的耳朵说
猴头昨晚因偷摩托被抓了
抓他的是城区“格克勃”的一男一女
那女的美极了
远比猴头女友漂亮
是全市“女格克勃”中的一支花
我目瞪口呆了
老实说我当时单纯的就像一个顽童
没顾得上去考虑猴头的得失
否则舍命陪君子不是没可能
我内疚了,掉下两行真诚的泪
可我也提心吊胆起来
一旦猴头被放出来
不在我腿上抽一条筋
也会在我脑门上砸出几个窟窿的
九裸体
第四天,猴头突然像幽灵一样
出现在我与胖墩面前
吓的我脸发烧眼皮直哆嗦
不过,猴头就像一位情场得意的公子
似乎什么事没发生过
他对我们嬉皮笑脸打闹起来
并颇有诚意拿出几张
欧洲摄影展览的票
邀我们一起去看
我没料到猴头气量这么大
更没料到猴头对摄影有兴趣
我忐忑不安随猴头胖墩进了展会大厅
我们在一位女性裸体面前停住了
实话说以往每每看女性裸体时
我们都会激动的血液升高双腿发软
以致浮想联翩元气大伤
可眼前这幅作品很含蓄
看不出究竟
我们站了一会
准备往前走
这时,猴头把我们拉住,说
这幅摄影拍的不错吧
很有意思
你们谁能看出它的现实意义
我不得不再认真把猴头
上下打量了一下,心想这小子
什么时候变成文绉绉、酸溜溜的味道了
我开始注意这幅画了
这幅画的上半部分
是一轮在深灰色中衬出的光圈
看上去像月亮
但从天地合一处的亮度
及裸体的后面
有一片阴影中可看出
这是太阳
耸立在地平线上的一座小山
被光照到一部分
小树和青草都是黑色的剪影
画的三分之一被半侧卧的
女性裸体占有
臀部的轮廓十分清晰
直挺的背部连着头颅的
大半个髋部在同一水平线上
人体侧卧的姿势
使另半个臀髋部
像雕刻在上面似的
看不到她的脸
一波长发
把勃子掩没了
两位,有什么看法,猴头转身盯住我们
嘿嘿,不够刺激,胖墩嘟囔着
我,我想到了女人的子宫,我说
为什么,猴头狠狠瞪着我
因为我们都曾经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
度过漫长的十月
你看,她的臀部多结实多宽阔多有力度
我感叹她的臀部,她使我想起
繁衍生殖使人类得以延续的母体
不知怎的,我突然兴奋起来
人家还是处女,尽胡说八道,胖墩说
你靠边站去,我斜瞄了一眼胖墩
还是对着猴头说,其实
不管她是处女还是非处女
我都希望她永远躺在那儿
不要再站起来
包括你、我、他吗
猴头指着我们,一字一句问
你说呢,我反问
不知道
让生命盯在大自然的十字架上
你应该明白,我狠狠地说
这幅画中,我对其它都不敢兴趣
我看到的是这幅画的中间
猴头并不理会我,指着画说道
你们瞧,依稀可见大地相连处
是来自宇宙的微光
透过层层雾霭,终于艰难
而鲜亮的从地平线射向广袤的大地
妈的,猴头什么时候成了诗人
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使我不寒而栗
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想明说什么,我小心问
大地宽阔、宇宙宽阔
人类的胸怀更宽阔
就凭这点,我才没把你撵的粉碎
忽然,猴头晃着拳头对我吼叫起来
我慌忙抱住脑袋,心想
猴头的癔病
一定又复发了
十选举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昨天在部主任
别出心裁的感召下
我部居然采用民主选举的形式
选举年度先进工作者
按人数比例
我部只能选一人
结果我比胖墩以一票之多当选
但好景不长
部主任因种种原因
钟爱胖墩的肥胖
而鄙视我的瘦小
在选举结束后仅五分钟
部主任就宣布
此次选举由于
准备工作不足而取消
接着部主任在当晚
利用他超常的体能
对部下五家庭、逐家经行拜访
结果在今天的重新选举中
我以一票之差败给了胖墩
胖墩兴奋的手舞足蹈
我沮丧的唉声叹气
胖墩说为庆贺
他先预支奖金的一半请我
我说不客气不醉不散
胖墩说谁醉谁脓包谁狗熊
当晚我们在名古屋十五楼旋转餐厅
干掉三瓶英国白兰地
之后,彼此都觉得混天暗日
天旋地转
胖墩认为酒这玩意的发明
是对人类的创造
发明者应获诺贝尔化学奖
我说得奖不到奖
不在民意而在天意
民意是天意的姘头
别自作多情了
这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头痛的好像要爆裂
大概在下半夜
左面额头出现筋挛和痛疼
讲话出现了困难
这些痛苦直把我折腾到天亮
乃至几天后仍未见好转
是猴头和胖墩把我抬上救护车的
当我见到那位小鼻子小嘴吧小眼睛
但又不能说不迷人的女医生时
才知道自己深陷困境
被投入精神病院了
我想猴头那小子一定在报复了
无奈病魔缠身、身不由己
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
十一没远去的忧伤
女医生给我吃了两片药
之后用手在我前额轻轻抚摸
那手不同男人的手
柔和极了
我快活的像腾云驾雾似的
忽然,我抓起女医生的手握住
女医生没有抽回手
嫣然一笑
只是用温和的眼光望着我
你感觉到什么,女医生问
我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你想起什么没有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
女医生改用手在我两脑门挤压
我想起北方的地窖,我说
还有呢
没了
女医生把我安置在一个
像给女人烫发的的大盘底下
一会,脑袋周围
就像有许多蚊子在嗡嗡叫
并且声音逐渐增大
我感到脑袋在无限膨胀
忽然,听到扑一声
就像气球破了一样
渐渐的,我觉得身子
变轻便软像神仙一样飘起来了
刚才你说想起了北方的地窖
这地方能放东西吗
女医生拔掉电插,笑着问
好像能放
能放的是什么
我母亲,我想了想说
你母亲是怎么进地窖的
这时我想起
刚才在圆盘里是有一事
在脑海闪过,于是我说
大概在我五岁时我母亲生我弟
在我外婆家坐月子
隔壁邻居有一保姆
是安徽农村人
她趁我母亲不在家
偷了我母亲的银手镯
后来查出被公安局抓了
有一天我站在地窖前哭
父亲正要打开地窖盖
这时母亲抱着弟弟走进来
我见我母亲回来了就不哭了
你当时是不是这么想
保姆被拘禁
一定是被关在什么地方
而你母亲坐月子
也要呆在一个地方
这地方可能是地窖
女医生在启发我
对,但又不一定
毕竟时间很长了
脸上的痛疼好些了吗
女医生关心地问
是的,好些了
为了不让女医生为难,
我说了反话
其实,痛疼越来越厉害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插队的情景
一天我发高烧
要求瘌痢队长
别派我进山砍柴
瘌痢队长暴跳如雷
指责我无病呻吟
不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我说我爱劳动爱被监督是天性
但有病是事实
不信我用温度计量给你看
瘌痢队长说我目无长辈、傲慢无礼
并动手拿下我的眼镜
我想抓到眼镜
撞着他了
瘌痢队长二话不说
扬起手朝我一巴掌打来
我尖叫一声醒了
发现几天来
左面部剧烈的疼痛
瞬间消失了
十二探监
猴头够倒霉
第二次偷车第二次被抓
我与胖墩去看守所看他
你不想活了,我说
是,又怎样,猴头斜眼看我
回头是岸,法律是无情的
胖墩说
你这个伪君子,出去后
看我怎么凑扁你
猴头咬着牙,看着胖墩
说白了,你想报复
一而再,再而三,我说
是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不想后果
傻瓜才想,我偷了就感到痛快
而且越偷越痛快
这才是人的活法
没理智了,胖墩说
理智值多少钱,现代理智
只能使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猴头说
妈的,看来猴头癔病的不轻
十三呵、哲学
从看守所出来
我邀胖墩去南方卡啦OK
这玩意我听人说过起源于日本
泛滥于香港台湾绝种于
大概二十年以后
胖墩起先不肯去
我说陪我去两天后名古屋酩酊大战
钱我出
这下,胖墩的脸露出了笑容
我们在大厅找了两个雅座
各自要来一杯柠檬汁
这时,台上一位二十岁模样
穿短裙的姑娘
正拿着麦克风东摇西摆、竭尽全力
且又力不从心地表现着自我
她唱的歌我还熟悉
叫什么“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可她唱的词全改了
大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在一间乡村小屋里
她被他逾越了最后一道防线
向他献出了贞洁
可他负心交上了另一个女孩
去了新加坡、她恨他恨的水火不容
期待,有一天在相互的热吻中
窒息死他
我望着姑娘的大腿
心想,这条修长的大腿
与男人睡觉倒不错
它会使男人激动不已、终生难忘
但要用它支撑身体上的任何一个器官
去战胜一个男人
纯属幻想
因为,它太白嫩太缺乏力度了
胖墩,我替你选歌,亮一手
我找笔
我是公鸭嗓子,上去不给人
哄下来才怪
胖墩答
真不去
不去
我看你怯场,大场面了,就废了
嘿嘿,你看对一半
歌么还是往心里唱的好
要不,唱得费神费力还吃力不讨好
我愣了愣,看着胖墩
心想,嗬,以为他傻
其实,蛮哲学的
十四英雄救美
这时,我看见女医生
一人、坐在一角落
喝着咖啡
我犹豫了一下
走过去了
女医生见到我
很高兴
主动伸出手
我握着女医生的手
感觉这双柔暖的手
就像放在我脑门上一样
女医生要我坐下
为什么没带男朋友来
我嬉皮笑脸问
为什么一定要带男朋友来
女医生咯咯笑起来
我一时语塞
麦克风响起女医生的名字
该她唱了
她冲我莞而一笑
径直朝台上走起
各位朋友,大家好
我喜爱唱歌
但总唱不好
为能真情实意表达我的感觉
这里我就打破惯例
向大家朗诵一首歌曲的歌词
话音未落
左角传出一阵嘘声
女医生有些紧张
不过,动听的声音
还是从她好看的
小嘴里飞出来了
在这变幻无穷的蓝天下
生命正在痛苦地寻找自己
为挣脱泥土冲破大地
为抚平创伤塑造自己
把她拉下来,有人喊到
我们听不懂,一个女人似的
声音在附和
听歌,我们要听歌,一个豆沙喉
也叫起来
我感到脑门的青筋在膨胀
怒火丝丝直往小肠串
我霍站起身
把手里的柠檬汁摔地上
跳到台上
抢过女医生手里的麦克风
大声说
妈的,你们这群白痴
你们干嘛乱喊乱叫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有何错
她不就朗诵了一首诗吗
你们想把她怎样
吞她吃她还是打她
你们好意思不脸红吗
你们不就想听歌吗
来,我唱给你们听
我引吭高歌了
我唱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人民忠于党
我唱我爱祖国的蓝天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我还唱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我唱的口沫四溅得意忘形
我唱的晕头转向身心力竭
后来,我被人拳打脚踢拖出了歌厅
十五蠢蠢欲动
我惊慌失措躺在街上
是女医生把我扶起来
贴着女医生温暖的身体
我感到永恒的充实与快意
我想我就此死去也心安理得
不枉过这一世了
女医生要叫车送我回家
我说应该我送你
不一样吗
不太一样
好,那就谁都不送谁
我们沿江走走
江边,秋风送爽
有哪里不舒服吗,女医生问
没有,特爽
我以为你旧病发了
嘿嘿,那是装的
为什么要装
保护弱者
从癔病学角度看,能装成
这水平
九成是癔病了
天哪,又是癔病
这癔病是怎么回事
我大声喊起来
癔病是由焦虑、痛疼压抑造成的
弗洛伊德说
你别跟我说弗洛伊德
我不认识那家伙
自从娘肚里掉下来
大地就把我托起
空气抚摸我的灵魂
我一直活的很自在很痛快
我平视着女医生
女医生的小嘴近在咫尺
令我浮想联翩、蠢蠢欲动
我真想在这块男人们百般
钟爱的小圣地上留下永恒的长吻
但我又担心女医生翻脸不认人
并呼天喊地给我丢脸
十六心事、吻
我想说一事给你听
但你一定不会相信
女医生扶着栏杆,望着璀灿的对岸说
不见得,我的大脑基本已麻木
你玩潇洒,但玩的做作
是吗,我不以为然
我也是一名癔病患者
顿了一会,女医生直看着我说
我心头剧烈一震
我目不转睛就像不认识女医生似的
望着女医生
我想我平日里像走盘珠似的眼睛
此刻一定变成古庙里的佛顶珠
黯然无色地凝固在眼眶中了
一名癔病医生
就是一名癔病患者
见鬼,天下绝奇的喜剧效果
嘿嘿,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如今一百个人中
就有九十九个是得癔病的
你能逃脱吗
不知何故,我还是颠三倒四说
你真相信
你看呢
你虽然幽默,但很痛苦
你主观的可爱
其实,我知道你不会信
但事实终归是事实
女医生撩了一下披到额头的刘海
说,是的,我是癔病医生
但正因为我是癔病医生
我才对自己是否得癔病
有种特殊的敏感
那是三年前也就是我结婚
才两个月的一个星期天
你结婚了
我失望的差点昏过去
是的,女医生笑了笑,继续说
那天下午午睡时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想晚上
请一些好友来我家吃饭
我准备出去买菜
但钱锁在抽屉里
钥匙却找不到
我给丈夫打电话
要他晚上早点回家
并把菜买回来
不巧电话又出了毛病
最后就取消了这个聚会
一个非常能增进食欲的梦
可我什么都不明白
女医生并不介意我的揶揄
看了我一眼,又说
这天晚上,我觉得两额之间
有种穿透前额的疼痛
这种疼痛持续了两天
由于职业关系
我觉得有患癔病的可能
因按癔病学分析
头痛是癔病的关键征兆
而我发的梦
很可能是被禁止的或被压抑的
欲望伪装
你就不觉得在对牛弹琴吗,我依然
不依不饶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表达的机会
女医生似乎在恳求了
好吧,瞬间、我心软了
经过进一步的分析
我想构成此梦一定有背景原因
我想起做梦的前一天
有一位女友来看我
我对她有些嫉妒
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丈夫
很赏识这位女友
庆幸的是这位女友长得很瘦
而我的丈夫却喜欢丰满的女人
女友曾表示她希望长的丰满些
在交谈过程中
女友问我什么时候请客
我说我请客你就能美美吃一餐
好长胖来勾引我丈夫
我可不愿意请客
你走吧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都是骗子在编织骗人的鬼话
只有白痴才听得懂
我突然火了,火的莫名其妙
女医生默然无语
一会,我听到她的抽泣声
轻轻的
但很动人
我知道我的话伤害了她
但我的确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或许她要的是理解
可我此刻大脑浑浑浊浊一片混乱
又如何去做理解
或者说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去理解她
吻你一下行嘛,突然,我说
你结婚了吗,女医生问
八字不好
我猜想,你以前一定深爱过一个人
你好像会算命
而且也是在这么个夜晚
你想吻她,却不敢
嗯,有这么回事,我想女医生真神了
女医生犹豫了片刻,
闭着眼说,不能违规,就、就一个
我明白了,我毫不犹豫把嘴凑过去
在她耳朵的下端
颈脖的上端
狠狠啃了一口
她痛苦的呻吟起来
就像一只发情的母猫
十七雅典的帽子
第二天半夜
我似睡非睡
朦朦胧胧看到对面墙上
挂了一样东西
起先以为是越王勾践剑
后来以为是西班牙画家
达利的名作
“记忆的永恒”
画面上
一只钟表挂在树杈上
没骨架
软绵绵的
表达对时间的困惑
我在迷茫中
产生了一种奇离古怪的幻觉
女医生买了许多帽子
放在地下室里
这些帽子
都是她的法裔情人为她买的
女医生期望有一天
以她个人的名义
在希腊雅典
开一个世界帽子博览会
一年二个月
他的法裔情人
把她劈了
理由是
天文地理观
差距过于悬殊
等,诸如此类问题
两百多天后
女医生嫁给一位利比亚人
一天,她丈夫患肠胃炎
要她外出买面包
她下楼、正巧
碰上前来看她的法裔情人
两人相视一笑
手挽手上街
宛如热恋中的男女
晚上八点
女医生才笑盈盈回家
手里拿的不是面包
而是一顶希腊生产的雅典丧帽
幻觉过后
我鬼使神差想我的癔病会好的
包括猴头和女医生
不过,明天我要告诉胖墩
要他也去检查一下
二稿、年12月21日
黑眼锄锄,本名,陈建初。现居上海。插过队,当过工人,做过记者、编辑,担任过浦东《东方建设》杂志编辑部负责人。曾在《希望》,《南叶》、《珠海》、《佛山文艺》、《青春》等文学杂志,发表过小说和报告文学。近两年多来,尝试写诗。出版诗集,《她迎着月光把门打开》。组诗《活着,在别人的命运中》,获第三届“诗参考”十年经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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