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denuit
《夜航》
AntoniedeSaint-Exupéry
曾与朋友讨论，如果不考虑任何外界因素，你最向往从事的职业是什么？我回答说，那当然是飞行员或航海员啊。一个人独自在天空翱翔，与日月星辰作伴；或追逐海洋与浪花，去一个又一个远方。想想就觉得一生都自由而浪漫，这样的一生多值得啊。
而确实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但同时，这样的人生也确实不只有表面看起来的自由与浪漫。Voldenuit的作者Saint-Exupéry便告诉了我这种与徜徉于星辰和黑夜的人生究竟是何模样。
很早前我已读过他的《小王子》，只是那时还未曾注意到作者；直到偶然中我翻开《风沙星辰》与《夜航》，在极大的震撼下读着读着才突然发觉，原来也是他写的！又不禁感叹：原来他的一生竟是如此，怪不得能写出《小王子》这样的书来。
Saint-Exupéry生于法国一个没落贵族家庭，也许正是这种独有的法式浪漫为他的生命打上了烙印，进而在他的作品中展露无疑。他将作家与飞行员两种身份完美的融合，一生追逐冒险与自由，将全部热爱和生命都奉献给了法航事业。我虽无法真的成为飞行员，但是庆幸还有阅读可以填补遗憾。
Voldenuit意思是“夜间的飞行”，被译为《夜航》。这是他关于飞行的小说，扉页赫然印着“献给迪迪埃·多拉先生”——他的上司，小说中航空公司主管里维埃的原型。他甚至是比那些或英勇或顽强的飞行员更令我惊异的人物。
里维埃看起来只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挥一切，并不亲自驾着飞机飞向未知，飞进危险。然而他的负重丝毫不会比飞行员们轻，甚至要多几倍：他需要全程管控每趟飞行任务直到归航的飞机顺利降落，下一驾再起飞；他需要站在飞行员背后，在他们畏惧退缩时鼓励推动他们，要求他们战胜黑夜；他需要忍受各方面的责难与质疑，以极大的魄力开拓夜间运输航线——这是无人尝试的领域，哪怕承受着队员牺牲的悲痛也绝不停止......
种种这些，都要求这位里维埃先生必须严厉又冷峻。
他决绝，他果敢，容不得任何差池，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比如所有出发晚点的飞机都会被扣除奖金里“准时”这一项，哪怕是因为类似大雾这样不可抗的外界因素；比如若飞行员的飞机有任何损坏，飞行员将被扣除“不得损坏飞行器材”的奖金。有飞行员感到不满：这种意外又不是我选择的！他说:制度就是这样的。
对里维埃而言，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否显得公平，他根本无所谓，或许公平这两个字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
一开始他的严厉让人觉得缺乏人情味，甚至有些极端。可是后来我才慢慢懂得，用严厉和不近人情去征服团队，这并非他的目的；他是希望他们拥有钢铁的意志，希望他们去超越自己啊！这种超越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必然会痛苦与快乐并存。
里维埃冷峻，可他并不冷酷或是冷漠。
罗比诺已与他共事二十年，将自己的青春、智慧、生命几乎是一切都奉献给了公司。他打算退休后让他来接自己的班，也很喜欢这老伙伴。但不巧，罗比诺竟在一次机械修理中失误。于是在里维埃反复思量的痛苦抉择中，我看到了他的温情与柔软。我也明白了他“喜欢所有员工，对抗打击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由他们传递的错误”——他的一丝不苟针对的不是某一个个人，而是工作中的不完美。最终他在纠结甚至自我怀疑中终是没有网开一面，仍旧选择开除了罗比诺。他的位置、这一行业的危险、以及那些飞行员的身家性命需要他如此。
而在其中一位飞行员执行任务时失踪后，新婚妻子来到公司，没有什么能比里维埃接待她的一幕更令人百味杂陈了。爱和同情并不难啊，难的是有这种感情却要把它们隐藏。他就有如此的力量“可以喜爱那些被指挥的人，但不能让他们知晓自己对他们的热情。”
这位主管让我想到了过去生命中的一些人、一些事。比如我的高中班主任。那时他的许多管束都让我们感到难以理解，可是天知道他作为年级带头人兼重点班主任，采取的种种措施要承受的压力并不会比我们这些走上战场的孩子小。许多双眼睛盯着，要是万一这届高考成绩不好，所有的指责与非议都将朝他涌来。
幸而，最后成功了，而且创造了很难再打破的校史记录。如愿坐进大学课堂的我，时隔多年后的如今，突然有点懂了他。而比一次成绩更重要的是，当年老师在我身上塑造的种种习惯与品质依旧跟随，让我的大学生活虽不至于大放异彩，但也算未辜负那年的星夜兼程。再念起，当年的不愉快或芥蒂，都化成了感激。
我想，我是幸运的。谁的一生不像是在茫茫然的暗夜间飞行呢？如有幸能遇上一两个守夜者或点灯人，请试着理解他们吧。
正是在里维埃和他的飞行员的身上，我看到人生的真正幸福与欢愉：不在无拘无束的自由中，而恰恰是在承担与接受使命的责任中。在天空中自由起舞谁都可以，可是那背后的生死攸关是否也愿意承担呢？为了打破人自身的局限，他们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他和他的团队，是为了这种使命与超越在生活和奋斗的。
而有很多人也正在如此。
我也希望，我能早日找到自己那“一生热爱的使命”，然后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
图片
网络
文
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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